GEMELU

我们是两个。在啄食的鸟与在观望的鸟。将死的鸟,将活的鸟。

【胜出】《孤独地狱》大正paro HE(05)

05
在那之后他们二人的关系几乎毫无改变,也就无怪乎学仆绿谷会在对方说出那句话之后,久久地呆愣在原地了。
“我们这个周末会去轻井泽。”爆豪胜己歪歪斜斜地靠在门框上,眼神漂浮在半空中。他拧着两道剑眉,不动声色地怒视着某一个绿谷不得而知的点,“我,上鸣,瀬吕。也许还有切岛——如果那两天他不需要执勤的话。”
绿谷手中尚拎着被褥的一角,他讷讷地点了点头。
“是...?”
爆豪立刻勃然大怒:“你他妈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也没说啊……绿谷在心底叹息,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爆豪倒是紧跟着嘟囔道:
“你!跟我们一起去。”

绿谷出久瞪大了眼睛,柔软的绣面锦被从手中滑落。他维持着跪坐着帮爆豪整理铺席的姿势,停顿了半晌才词不达意地回应道:
“可是,一高那边安排了实习……”
他越说声音越小,终于咬咬牙转过话锋:
“知道了,小胜。我会想办法更改实习的时间。”
爆豪胜己面色稍霁。
“你动作能不能快点。”他打着哈欠向门外走去,似乎心情不错,“都九点了,我要睡觉。”
棉质袜子摩擦地面,发出圆润的闷响。绿谷一直等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拐角处,才重新扯住被子两角,重重地一抖。
庭院中的醒竹积满泉水,向反方向倾倒。
哒,滴,滴答。
这是什么情况?
绿谷出久一头雾水。
自从爆豪按部就班进入满是华族子弟的学习院,而他人乎意料考入东京第一高等学校之后——他们开始有各自的朋友和社交圈子——似乎就再也没有一起行动过。
当然,爆豪胜己一直都有自己的朋友;可十五岁之前的绿谷出久,完全就只是他的附庸罢了。他被纳入他的小团体,作为最不起眼的那一个跟班。
绿谷出久……区区学仆而已。他从五岁开始就追随在爆豪身后,只会满嘴“好厉害”、“太棒了”地赞扬着,总是“小胜”、“小胜”叫个不停。他满怀壮志,却没有与之相配的家世和能力。自从明白了与爆豪虽然是一般无二的孩子,身份上却有着天渊般的差别时,他就变得愈发的沉默和懦弱。
这一切都让爆豪胜己感到厌恶。有那么一个时期,他无时无刻不在为此而愤怒。这愤怒又是如此的莫名其妙,只是让他迁怒,越发开始憎恨起自己华族的血统。
然而十五岁这一年,绿谷出久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考上了一高。他当着侯爵与光己夫人的面拿出录取凭证时,爆豪只觉得那双向来躲闪的眼睛都比平日里亮了许多——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绿莹莹的眸光,像是终究会蓬勃生长。
所以。成为英雄的梦想,这家伙原来从未放弃过吗?而成为英雄的第一步,却是要从他身边彻彻底底地躲开?
那时候家仆们还是费了些力气才拦住想把那张一高通知书撕碎的自己。
爆豪胜己望着远方的一片混沌黑暗,淡蓝色的棉纱灯笼发出幽幽的光。黑暗是这样浓重,让人分不清方向与质量。他像是被黑暗从四面八方托着漂浮起来。强烈的失重感。
他马上就要抓不住绿谷了。爆豪心想。
废久会越走越远,直到超过自己。直到独自实现共属于两人的梦想和憧憬,直到获得本该属于自己的胜利与荣誉。
一片红叶飘飘忽忽地落下,爆豪胜己攥紧手心。
他绝不允许。
火红的齑粉散在地上。
原来秋已经这样深了。

四点半起床,晨练、预习功课和做杂事,替胜己少爷准备好早饭、课本和中午的便当,然后在六点钟准时叫醒他并为他更衣——这就是学仆绿谷的日常。
从两个小孩子凑在一起共同研究复杂的长着和服和扣子众多的西式制服如何穿戴开始,这样的日子就十数年如一日地默默流淌着。
绿谷轻叩两记门扉,随即缓缓将隔扇向一侧推开。
“小胜,是起床的时间了。”
爆豪睡得很早,这会儿其实一般早就醒了。绿谷说完这句话,便条件反射一般稍稍偏头朝门后躲去。谁想这一次,却并没有头枕迎面砸过来。
爆豪胜己暴躁地吼他:
“你个废物在搞什么?还不滚进来!”
自从得知他放弃了学习院的名额而转考一高,他们的关系就降到了冰点。那之后爆豪再也没允许自己为他更衣,绿谷倒是锲而不舍地仍旧每日来敲这扇门。
他将隔扇推开一道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随即捧着刚刚熨烫完毕的学院制服走进来。玄色的硬领制服布料并不算舒适,但却还带着微温的热度,暖暖地熨烫着掌心。
爆豪斜靠在衣柜上,纯白的里衫睡得皱皱巴巴,七扭八歪地挂在身上。绿谷出久目不斜视地帮他换衣服,爆豪胜己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今天就是礼拜五了,我说的话你没有忘记吧?”
学仆绿谷坚决不抬头与他对视,避无可避的视线只好落到了少年人越发线条明朗的胸膛上。
绿谷不动声色地咬了咬牙,懵懵地回答道:
“当然,我会处理好学校的事情。”
爆豪半个身子还埋在被笼里,他必须半跪着凑到很近去为他一颗一颗系上纽扣。
少年特有的灼热到带了阳光味道的呼吸喷吐在他的后颈间,绿谷的心中一片空白。
“实习?”
他听到爆豪用轻慢的语气带着试探询问道。
他只来得及点了点头。

绿谷将放置衣物的空托盘夹在腋下,快步退出房间。
他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不去想也就不会横生枝节。他如今承担太多,不需要任何的节外生枝。
早自习上,绿谷向饭田传过去一张纸条,上面很隐晦地写着:
「明日计划暂止」
眼角余光中,饭田推着眼镜腿仔仔细细看了那张字纸好几遍,末了擦掉上面的字迹,同样以铅笔写道:
「发生什么重大事件了吗!?」
绿谷看着纸条苦笑,如法炮制地擦掉了饭田的字迹:
「并不是什么重大的事情,只不过小胜的朋友在军人旅馆外恰好看见了我……所以现在,我被相泽消太召见这件事,他已经知道了。明天相泽先生同意带我们去轰院宫家的筵席觐见小殿下,的确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小胜要求我必须在这个周末待在他身边……」
绿谷望着“待在他身边”几个字,陷入了虚妄的沉思。半晌才将那一行字擦去,重新叠着印子写下:
「……小胜明确说了,这个周末不允许我外出。如果假装实习强行离开爆豪家而又被发现的话,大概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小纸条上承载了太多的秘密,绿谷将其反反复复地折叠了,这才悄悄交给饭田。
「原来如此!绿谷君私下承受了许多东西,难怪想问题会如此严谨周密。被你所侍奉的那位少爷撞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绝不是你的过错,请你千万不要自责!放心好了,我明天会独自前往相泽先生处进行说明,峰田那边等一下也就由我来告知吧!」
方才那张纸被饭田直接撕碎扔进了字纸篓,他重新裁了一页纸写下如上话语传了过来。绿谷出久正一边读着一边感慨饭田君的性格在某些时候还真是令人安心,这时却紧跟着又传来了第二张纸条:
「绿谷君,你认为这样做的话,那位侯爵家的少爷就不会告发我们了?是这样吗!?」
绿谷望着上面笔力铿锵的字迹,毫不犹豫地落了笔。
「是的。」他一个字一个字,慢而坚定地写下。
「小胜绝不会那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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