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MELU

我们是两个。在啄食的鸟与在观望的鸟。将死的鸟,将活的鸟。

【陆池】《倾国之殃》32-36 民国AU 租界巡捕×公议局干事 沦陷天津背景 HE

这算是……开始走感情线了吗?QVQ为了不让池萌萌再挨打我直接跳过去没写……!

下更同居【大概


32.

莉莉已喝得半醉。她穿一身火红洋装裙,皮衣的风毛领子软软地浮在脸缘。寒冬岁月,领口也大敞着,露出胸前一片雪白的肌肤。她手中拿着自己的坤包,歪歪斜斜从夜总会后身走出来。冷风一吹,女人清醒不少。她向幽暗的巷子中一靠,熟练地磕出香烟夹在指间。还不及摸出火机,已有一簇火苗跃动着被递到了眼前。莉莉早熟习了这套欢场把戏,只当是哪个登徒浪子在献殷勤,便凑上前去深吸两口将烟点燃。待她抬起眼来,却见面前是两个穿着黄皮的日本宪兵,就不由得吃了一惊。其中一个将那快要燃尽的火柴举在两人之间,暧昧地吹了一口气。

火光灭了,日本兵的胳膊缠上她的腰。莉莉一怔,随即一把将他的手给打掉。日本士兵涎皮赖脸又要凑上前,被她轻巧地躲开。

另一人站在阴影里,拿着自己和同伴的步枪。他用日语和对方嘀咕几句,听起来有些不快。递火的那个转而用磕磕绊绊的中文高声道:“你!我们知道你。一个卖春的女人,装什么……清高!婊子,下贱!”

莉莉冷笑一声,长长地吐出一口烟气后,便将卷烟狠狠地在脚下碾碎:“没错,老娘是下贱。但就是再怎么下贱,也不做你日本人的生意。”

……

池震心不在焉地吃着一颗草莓。

索菲兴奋地摇撼他:“池经理你看啊,今晚生意可多好。”她将一只玻璃酒瓶举到他面前:“又空了一瓶威士忌。”

池震随口答道:“你兑水卖的话就不会卖这么快啦。”

索菲一愣,紧跟着气鼓鼓地捶了他一记。

池震又开始机械重复着吃草莓的动作,目光没有聚焦地望向舞池中扭动的人群。灯光落在他眼里,映出一片茫然的琥珀色。

索菲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是没胆直接去摸他的额头:“你怎么比接电话那会儿还丧气啦,病得很重的话要不就回去休息吧,这边看来也不会有什么事了。”

池震又咽下一颗草莓,叶茎部分也没有吐出来。他缓慢地咀嚼着,直到嘴里只能尝到淡淡的血腥气。

“索菲,我问你啊。”他以手支颐,望着远处说道,“如果你发现,害死自己至亲的仇人是自己喜欢的人的爸爸,你会怎么办?”

索菲准确地抓住了非重点:“什么!?你喜欢的人是谁!”

池震被气笑了:“你怎么不问我的至亲是谁,仇人是谁?”

索菲嘟着嘴不说话,池震思索着又道:“我说的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只是佩服、崇拜、向往。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那么狭隘,好吧?”

索菲翻了个白眼:“佩服、崇拜、向往——还不是喜欢?”

池震将手伸向盘子,索菲一把抢开:

“嗳呀,你不要吃了!我看你怎么越吃病越重,这草莓怕不是有毒。”

池震被强行从今晚的惯性运动中剥离,便呆呆地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片刻后他恢复了神智,于是充满魅力地对索菲笑了一笑:

“诶,对了。怎么这么半天没见着莉莉?”

“……”索菲又翻了个白眼,“你不要强行转移话题好不好。”

33.

“你说什么——东乡部队!?”

“没错,加茂部队、东乡部队,或者关东军防疫班。”温妙玲平铺直叙地说着,面上神色冷漠,眼底却藏着很深的痛惜,“随便怎么称呼,反正就是这么个东西。三七年以前,他们只在东四省扎根,而现在,一点点地蔓延到了沦陷区的每一个角落。”

陆离又惊又怒,眼眶被煞得发红:“但是我……我的朋友请人来检验过死者遗体,并没有经过细菌试验的痕迹。”

温妙玲曲起三根手指,比了个七的手势:“那是因为,他们都死于华北沦陷之前啊。”她解释道:“早在庚子年就有日军趁势在中国驻下,从此深深扎根,再也没有离开。数十年时间里,除了表面上的支那驻屯军,他们还隐藏了大量的武备和兵力。不然你以为仅凭一个驻屯军,北平何以一日沦陷,天津又何以隔日就沦陷!陆离,看看你的脚下。下面是盘根错节的地底世界,是他们的武备库、兵工厂,是他们的天下。海河百具尸首,都是被骗去做苦力的平民百姓。他们被囚禁在那里,挖出地底的巨大空洞,直到活活病死、饿死、累死。然后被冠上吸毒暴毙的恶名,抛尸荒野。”

陆离一拳砸在桌面上:“你们早就知道这些?”

温妙玲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冷静地回答他:“陆离,我一开始就说过,没有定论,这只是我的推测。我们有成员曾在执行任务时误入过日租界的地下排水系统,当时就被深深震撼。但这处秘密集结点的具体位置,我们一直也没能勘察到。”

陆离垂下眼帘:“……对不起。”

温妙玲摇摇头,停顿片刻方道:“现在日军已无在华北暗中屯兵的必要,所以我推测——记住,只是推测——他们利用这块秘密基地,像东四省那边一样,开始搞人体实验。如果那里已经被弃置的话,也不会把津门的原生帮派势力搅进来跟你作对。他们越是做得刻意,就越是欲盖弥彰。”

陆离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又慢慢地吐出来:“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在津门发生,我竟还愚蠢地守着海河下游一具又一具地打捞尸体……我现在就回捕房,组织巡捕暗中去探访——”

温妙玲猛然喝道:“陆离!”

陆离一怔,她紧接着便道:“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傻傻地去送死。”

“这不是送死……”

“这当然是!”

温妙玲死死地盯住他,目光深彻而无奈:“国难当头,我们可以有很多方式尽责。白白送死,愚蠢。拖着自己的兄弟一起送死,更蠢。你以为躲在租界里就能恪守法律?对,前提是躲在租界里!”

陆离垂头不语。

温妙玲叹了口气:“当然,若是贪生怕死瞻前顾后,你也就不是你。”

陆离疲惫地按了按眉心:“那你有什么想法?”

温妙玲看向自己的手指:“那一百多具尸体,全都是累死的?”

陆离正要点头,却一下顿住。“贺云飞……”他喃喃自语,“妙玲,谢谢你。”

“不客气。”温妙玲微微一笑,“他们要冠冕堂皇,你就给他们冠冕堂皇。”

34.

索菲惊呆了。她瞪圆了双眼,脸上交织着茫然与恐惧。池震从夜总会后门快步赶至近前,一把将她扯到了身后。索菲跌跌撞撞倒退几步,忽然理解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似的,崩溃地大哭起来。

“莉莉……莉莉姐!”她向前冲去,池震一把没拉住,女孩儿已跪倒在莉莉的身旁。那个昔日里妖艳又魅惑的女人,如今无声无息地倒在一地的血泊里。日本宪兵杀了人,仍抱臂在近处观望。这时看到索菲,其中一个便将沾血的刺刀扔给同伴,自己走上前想要拉扯她。索菲还不及反应,池震已一拳狠狠地砸了过去。日本兵似乎没料到有人竟敢公然作对,毫无防备,便实打实地挨了这一下。他揉着下巴咒骂一句,身后同伴已咔哒一声拉开了枪栓。池震丝毫也不畏惧,立刻从后腰摸出左轮。索菲吓得面目失色,她反身拦抱住池震:“池经理,你不要……”

池震目不斜视:“是你们杀了莉莉?”

挨打的那人露出一个狞笑,嘲讽道:“是——怎么样?这个臭婊子,不知好歹——活该!”

池震猛然举枪对着天空扣动扳机。

他没装消音器,一声刺耳的锐响。索菲尖叫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流:

“池震!池震,池震……”

“又来了一个,找死。”日本宪兵拿过上了刺刀的步枪,冲着前方瞄准。池震同时将枪口比住他的额头,不让分毫。

另一名日军也端起步枪,然而枪管一压,却是把自己同伴的枪口压了下去。两人用日语交谈几句,那会讲中文的便又开口道:

“公平。我和你,枪,不要。”他点了点自己的胸膛,又指了指池震,“我和你。”

索菲哭着爬起来:“我去找阿亮……”

池震把枪别进后腰,再一次向前将她拦在身后:“谁也别找,你快回去。”索菲泣不成声,又怒又怕,却是无可奈何。池震不再多言,几步走过去。

越过莉莉的尸身之时,他目光一闪,向下望去,女人脖颈上一个又一个深深的血窟窿,便清晰地刺进眼底。就在今天早些时候,莉莉悄悄找到他,为那天废弃码头边的事情道歉。她穿着暴露的衣裙,化着艳丽的妆容,却垂着眼帘温温柔柔地笑着。池经理,我有一个奶奶。她年纪大了,糊涂,耳朵也差不多全聋了。我是奶奶一手抚养大的,为了奶奶,我必须好好地活下去。赚钱,赚很多钱,活出个人样子。莉莉眉眼一弯,笑得无邪。她轻声道,池经理,对不起,我不该出卖你。但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对谁都不辜负。

35.

人会在某些瞬间突然地想到死。而死,会让人无所畏惧。

池震心想,他分明是很怕死的。为了活着,他能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从不去探寻姐姐的死;为了活着,他听着王振生振振有词曲线救国而甘当对方的拥趸;为了活着,他全力给法兰西租界政府做事,不择手段地向上爬;为了活着,他一次次利用法律空隙帮洋人销案,令国人蒙冤;为了活着,他在是非不分的汉奸手下卖命,奴颜媚骨,卑躬屈膝。他活得像一只蜉蝣,挣扎在道旁腥臭的水沟里。可他太渺小,怎么也看不到自身的局限。直到有那么一个人一力搅乱浑水,刺破黑暗,一灯如豆、星辰点点——他才真的活过来。

36.

陆离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两声枪响,子弹顷刻没入皮肉。他将配枪收回枪套,对着一地狼藉默然失语。池震从旁靠近,想拍拍他的肩膀。然而手抬起一半即无力地垂下,他忽然丧失了全部的气力般,整个人直直地向前栽倒。陆离大惊失色,慌忙伸手将他接住:

“池震……池震!”他紧紧环住对方,扳过他的脸细细查看。谁想伤势还没看清,只觉得触手滚烫。那张带着孩子气的脸上青紫斑斓,颧骨破了皮,嘴角挂着些微暗色的血迹,鬈发凌乱,眼眶乌青;狠意还不及褪去,已被深深的疲倦笼罩。索菲在一旁啜泣着:“池经理之前就发烧了,刚才又——”她哭得说不下去。陆离面色阴沉,弯腰将手从他膝下穿过,想将人托抱起来。

“等等。”温妙玲紧随其后赶到现场,此时已大致查看了两具日军的尸体。她叫住陆离,神色凝重,“陆离,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陆离冷冷地瞟她一眼,没有说话。

温妙玲抿紧嘴唇,一把扯下其中一人的外套,露出他里层的军服。两层黄皮叠加,遮住了内里的肩章。温妙玲摇了摇头:“三杠二星,陆离,你看到了吗?你枪杀了一名中佐。”

“杀人,偿命。”陆离的表情没有变化。

温妙玲站起身:“日军杀我百万国人,谁来偿命?”

“视而不见,我做不到。”

“你是谁?是士兵还是游侠!?你是警官啊,陆大巡长!你以什么身份当街枪杀日本宪兵?你让你手下的几十名巡捕怎么办,你让他们——这个小姑娘,他,还有夜总会里的所有职员——你让他们怎么办?陆离,你当这个世界真还有天理王法吗!”

陆离托着池震膝弯,一使力将他抱了起来。

“你不要哭了,找人来收敛一下这位姑娘。其他不用管,捕房的人随后就到。”

索菲不敢说一个不字,只得不住地抹着眼泪,抹出满脸的黑痕。

陆离又转向温妙玲:“妙玲,谢谢。咱们半年后再见。”

他说完,径自抱着池震向巷口走去。

温妙玲站在原地,看着他渐渐走远。

她忽然开口:

“他就是你想送走的那个人,对吗?”

陆离顿住脚步,没有回身。他默然少顷,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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